「媽媽平時工作很辛苦，我也不能幫她什麼，只能幫她按摩......」獲得新芽獎學金孝悌獎的涵涵，決定用這筆獎學金支付晚自習費用，減輕母親負擔，還要捐出長髮，送給有需要的人。
位於臺中市南屯的黎明社區，是一個純樸的住宅區，老社區的好處，就是樹大林蔭濃；清晨鳥聲啁啾，吵不醒週末賴床的人。十月十九日早上八點了，街道上少有來車及行人，但是「洛伊美容院」前，卻站著一群人，等待美髮師來開門。
「涵涵的頭髮真漂亮，可以拍美髮廣告了，可以借師姑摸一下嗎？」聽到慈濟志工的讚歎，披著一頭長髮的涵涵（化名）和媽媽方音（化名）手牽手，含蓄地抿著嘴微笑。
「她昨天晚上還特地洗了頭。」方音幫女兒回答，眼神溫柔地望向女兒。涵涵今年高二，正值花樣年華，這一頭長髮長到腰間，不染不燙，在同儕間並不多見。早上和美髮師有約，就是要將這長髮剪下，捐給慈濟，轉贈給需要的人。
媽媽心 同理心
陪伴她們前來的志工當中，簡素絹和林令怡也是母女檔。二○一六年八月，方音和涵涵面對驟失親人的傷痛，訪視志工簡素絹從那一刻起，就一直陪伴著這對母女迄今。
簡素絹看著方音和林令怡，兩人年齡相仿，如今方音已經是一個走出陰霾，堅強的單親媽媽，而女兒林令怡穿著灰色志工服，拿著手機幫忙記錄，大有承繼慈濟衣缽的架勢。簡素絹想起了三年前初見方音的情景。
簡素絹和方音住家，相距不到三百公尺，卻因無常造訪才有機會認識。那一天，家門打開霎那，看見前來應門的方音，再看到才念國中的涵涵，怯生生地躲在媽媽後面，簡素絹心頭一驚，心想：「這麼年輕，還帶著孩子！跟三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樣！」
「今天是先生百日，百日法會剛剛才結束。」方音跟簡素絹說明自己的近況，臉上盡是遮掩不住的憔悴。她原籍中國湖北省蒲圻市，嫁來臺灣，和先生在黎明社區落腳；平凡生活中，和先生忙於工作，僅在過年過節才回婆家走動。
二○一六年，方音三十八歲，先生下班途中，騎機車自摔，滑倒往生，留下她們母女。她與夫家親友互動不頻繁，治喪期間，娘家父母從大陸來臺陪伴她，但辦完喪事後，就回大陸，母女倆才要開始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傷痛孤寂。志工詢問：「爸爸媽媽都回去了，家裏只剩下你們母女，讓我們繼續幫你好嗎？」方音回答：「現在生活沒有問題，我也有工作，可以自己照顧女兒，不需要經濟上的協助，你們能常常來看我們，我們就很開心了。」
簡素絹也是在女兒林令怡國中時成為單親媽媽，看著眼前這個來自異鄉，失去丈夫臂膀的女子，堅強得讓人心疼。簡素絹和退休教師志工黃碧距離方音家最近，一起走入他們母女的生活圈，成為在社區裏的友善鄰居，讓她們在遇見困難時，不感到孤單。
夏天，簡素絹和志工們帶著自製的蝶豆花粿粽登門拜訪，藍藍的夢幻色彩，讓方音和涵涵都覺得不可思議；一年盡頭，充滿年節氛圍，伴手禮換成蘋果和橘子，祝福母女倆平平安安，大吉大利。
兒女心 感恩心
時間推移，會帶走哀傷，也帶來新的挑戰。春夏秋冬走過一個輪迴，又是一年冬至，簡素絹和社區慈濟人帶著湯圓、花生、紅豆、茼蒿等過節食材登門拜訪。
「哇！」母女同聲歡呼，「涵涵，明天媽媽就煮給你吃。」母女倆簡單過日子，過節氛圍清淡，不會費心準備應節食品；方音開心地接過食材說：「天氣愈來愈冷，原來已經是冬至了。」
「涵涵，難得看到你晚上在家，今天不用去補習嗎？」慈濟志工黃碧問。
「這兩天學校模擬考，在家裏準備功課。」面對升學壓力，涵涵課業繁忙，除了週日、週一休息外，每天的作息都是無縫接軌──傍晚放學後，匆匆吃過晚餐，方音載涵涵去補習，九點半再去接回來。
「她每天去補習，有老師幫忙看功課。」方音說，「不然她在家動作慢，東摸西摸，我會忍不住碎念，破壞親子關係。」
「是啊，孩子考試，媽媽沒有一起跳『火坑』，好棒！」簡素絹從媽媽心出發，讚歎這一對母女各盡本分，認真面對挑戰的態度。黃碧則以師長的角度，跟涵涵分享：「除了補習，更重要的是要靠自己堅定勤學，不會的要弄清楚，才能有好成績。」
就像自家孫女要參加學測一般，簡素絹有時候也和女兒林令怡帶著零食點心過來，為涵涵加油打氣。林令怡用大姊姊的身分，教涵涵面對課業壓力的技巧，同時也看見涵涵乖巧懂事，面對失去父親的痛苦，總是溫柔地陪伴母親，讓失去臂膀的媽媽能安心留在臺灣，不放棄對生命的希望。
林令怡想起，自己十四歲，父親意外往生時，她並不是如此貼心支撐媽媽度過生命波瀾。當年的她不知如何處理哀傷，個性變得跋扈，廣交朋友，能不回家，就不回家，用憤怒表達失怙的傷痛。林令怡回想當年叛逆，讓媽媽無從掌握她的行蹤，在自己也為人母之後，才懂得體貼媽媽，還穿起慈濟志工服，像個小跟班一樣，陪著簡素絹參加慈濟活動。比起當年的自己，眼前的小女生，年紀輕輕就能當媽媽的倚靠。
幫涵涵申請慈濟新芽獎學金的推薦書上，林令怡這樣寫：「有些孩子因為面臨生命的死亡，失去對生活的希望，涵涵偶有落寞的神情，但在我們家訪時，還是勇敢開朗地當媽媽的小天使。會主動幫媽媽按摩、跟媽媽撒嬌，讓這位年輕的單親媽媽能有笑容。這分體諒溫暖的心，讓我們看到了勇敢的力量，更感恩這個孩子沒有走偏，在青春期的此時，仍然正向帶著母親、陪著她一起走過生命的低谷。」
志工為涵涵申請的獎學金項目是「孝悌獎」，林令怡也寫道：「雖然同齡的孩子，有些對生活的追求，但是涵涵很清楚，每一分錢都是媽媽辛苦換來的，所以她從不追求流行，也在課餘時間幫忙家務，這些看似小小的行動，卻能確實減輕媽媽操勞的負擔，讓媽媽多點時間休息，這一分心思與用心，在現在的同齡孩子真的非常難能可貴。」
面對挑戰 點亮幸福
「媽媽平時工作很辛苦，我也不能幫她什麼，只能幫她按摩......」二○一九年九月四日，當慈濟志工送來新芽獎學金頒獎典禮的邀請函時，涵涵很高興地說：「我要利用這筆獎學金來支付晚自習的費用，還要把長頭髮捐給需要的人。」志工讚歎︰「真是孝順、懂事的孩子！」
涵涵對著滿頭白髮，就像自家奶奶般親切的簡素絹預告：「頒獎日那一天，我要捐髮。」十月十九日，新芽獎學金頒獎前夕，等待美容院開門前的空檔，志工問涵涵：「為什麼要捐髮？」
「我和媽媽得到許多人的幫助，捐頭髮是我做得到的，可以回饋別人的方式。」涵涵回答。方音用讚許的眼神看著女兒，兩人的手握得更緊了。美麗的長髮剪下來了，並慎重地交給簡素絹，而林令怡在旁邊用手機記錄這令人感動的一刻。就像林令怡在推薦書的末了寫的一般：「生命是無數的挑戰！涵涵的努力和貼心讓人安慰，希望為她多點亮一個希望，陪著她們母女多走一段路。」看著乖巧的涵涵逐漸在長大懂事，是志工最深的感謝與祝福，也期許更多人，給予需要的人，多一分愛與祝福。
（撰文：林玲悧，攝影：張廷旭、林玲悧）
【本文由 慈濟月刊 授權刊登】